结果是，我们在回程的过程中，一直被S06区的武装车辆护送。这些改装过的越野车顶上有一台12.7mm遥控武器站，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发射防空飞弹。我认为S06区的指挥官实在是太神志过敏了，但她说她只认事实。那架无人机最终确认是由波音公司生产的，被称为FEP-II的侦察-预警-攻击三用机，我们甚至得知其搭载的吊舱可以选择单发或连发模式，并且在针对铁血的斩首行动中收获颇丰——但对于这架机体究竟是属于军方还是铁血抑或是某支PMC部队的讨论，直到最后也没有结果。经过所谓的“严密分析”之后，他们竟然得出了“直升机上可能含有某种危险的破坏性武器，所以要尽快销毁”的结论，并由此对所有近距离接触过直升机残骸的人采取了针对核污染的措施进行清理。外科医生穿着厚厚的防化服为G36和PSG1做了手术。我，HK416和UMP9被迫在狭小的隔离室里应付各种检查。最后我们从S06离开，已经是三个礼拜后的事情了。
下了直升机，我们没有再去别的地方，而是坐上小小的公交车直接返回新的临时驻地。通往新临时驻地的路是错综复杂的地下迷宫。我们乘坐着升降机一路向下，绕过这个街那个街，跨过这个路口那个路口，终于回到404小队的临时驻地，指挥室里静悄悄的。湿润温暖的空气包裹着身体。或许这里才是自己真正的归宿吧，我这样想。
但我关于“归宿”的结论并没有得到HK416的认同。
HK416是404小队里活的最像个正常人的家伙，我曾一度猜测这是不是她始终没能融入这个小队的原因。她忘不掉自己的过去，自己也不愿意降格。而我们其余所有人，都已经处于降无可降的最底层了。所以，404小队对于她而言并没有所谓的归属感。
“你还记得S05区那个总部的食堂吗？”
这天我们正在超市里选购日常生活用品，HK416突然这么问我。那大概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吧？因为实在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我不会去刻意记住这样的事情。S05，大概是我过去所属的指挥部。在那里我也没有什么实感，因为很快就被调离了。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在那里。你把甘薯和苹果切碎了搅在一起吃，我当时觉得，有这样习惯的人简直太不可理喻了。”她接着往下说。
“那时候你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吃饭。我心想，这样的人千万不要到我的小队里来。”
“可我最后还是来了嘛。”
“所以说，”HK416拿起两盒鸡蛋放进购物车里，转向我，“你那时候都在想些什么呢？”
“抱歉，我不记得了。”
如果HK416不提，我自己都不会记得曾经干过这样的事情，更不用说做那件事情的时候自己在想些什么了。或许，那时候的我也只能吃甘薯拌苹果，所以为了活下去而进食——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真是有你风格的回复啊。”HK416笑了笑。“对一切都漠不关心……这几年，你改变了不少，你自己也没有察觉吗？”
我摇了摇头。如果说为了扮演UMP45这个角色的话，我倒是的确改变了不少自身的习惯。
购物车里装满了大大小小的蔬菜和水果，还有包装好的速冻肉食。HK416走在前面，不时给这看上去像小山一样的食材堆里再填上一两件。
404小队当然是没有炊事班的，也没有食堂。对于大型指挥部，食物配给机构也会定期提供必须的新鲜食材，但我们并不在此列。如果不想吃罗联的食物配给机构发放的既难吃又营养单调的口粮的话，所有的食物就必须自己购买和烹饪。过去，这项工作一直由UMP45完成，而她牺牲之后，就自然落到了我的头上。
地下居住区的娱乐设施和商业设施在底部拓展开，形成一个小都市，而与居民区隔离。在商业街，从基督教的教会到酒吧，银行，书店和市场都应有尽有。甚至在这里，只要转过一个街角就能看见世界上不同地区的风情，俨然一个位居地下的小城市，和地面上的那个城市是两个世界。
我们开着满载了食材的车回到驻地。天突然下起了雨——当然是人工的。晴朗的天空突然开始下雨，怎么看都会觉得不适应。冰冷的雨水像剑一样切开暖湿的空气。雨滴打到固体的表面上，溅起的水花在空气中四散，描绘出各种不同的形状。
UMP9很贴心地打着伞帮我们将大包小包的食材拉进室内。像这段时间一直做的一样，我负责烹饪，UMP9在一旁打下手。理所当然的，在吃饭的时候，UMP9碗里的菜比别人都多。
“看来你没少帮忙咯。”G11在一旁打趣道。
HK416拍了拍我的肩膀，递给我一本杂志。
“这是罗联军方的出版物。你读读看，上面有关于那架铁血UH60的报道。”
“你从哪里弄来的？”
“去超市的时候买的。”
“写了我们的事情吗？”UMP9显得很兴奋。
“完全没有。但是无人机的打击确实是军方做的，这里详细提到了过程，并且军方不希望一些关键的设备落入他们口中的业余人员手里。其余的，都还是老样子。”
“说的倒是轻巧。对于军方来说，我们的利用价值穷尽了之后，也就变成所谓的业余人员了吧。”
“对于他们来说难道不应该是越吃越想吃吗？”UMP9一边用勺子柄敲开温泉蛋的壳一边叹了口气。“自己能不出手的事情不出手才最好吧。”
“总觉得军方并没有彻底放弃我们。毕竟无人机一开始并没有直接朝着残骸发射导弹。”
“只是表面现象吧。他们或许一开始打算隐藏身份，但到最后发现无法隐藏了，索性公开出来，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一定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展开着。我们对军方还有利用的价值，但不能指望他们真的不会伤及我们。在必要的时候，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点了点头，对HK416的话表示肯定。赫丽安图斯的话有她的道理在，这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的一点。人类灭亡，抑或是即使到那一刻民族意识还会残留到最后？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这样想，最后会留下来的不会是人类，仅此而已。
“诶，HK416，这本书是什么。”UMP9眼睛很尖，发现HK416除了那本杂志之外，还带了另一本硬封皮的书。看起来很厚实，很专业。
“这个啊。《世界经典家常料理烹饪指南》。我最近对烹饪有点兴趣了，难道说UMP9你也想学学？”
UMP9不满地鼓起腮帮子。“有45姐做的菜就不错了啦。说起来，这个是用了哪里产的小麦啊。”
“谁知道。”HK416漫不经心地回答道。“这种问题你不应该去问赫丽安图斯才更清楚吗？”
我把哽在喉咙眼里的温泉蛋用一口汤硬生生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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